登坂的積蓄剩得不多了。
隨便披了件外套下樓,原來早秋的氣溫已經降到很低,終日窩在幾乎密封的家裡還不知道,直到人走到便利店門口發現暴露於空中的腳趾已經冷得生痛才察覺到天氣的變化。
登坂盯着提款機上的餘額數字發呆。月初買了一部昂貴的新相機,真的快要把錢都花光了。他皺着眉咬住兩邊腮幫的肉,想了一下又取出來一筆小錢,最後走到冰櫃隨便拿了幾個價格最便宜的飯團去收銀處,還要了一包煙便小跑着走出便利店快步回家。
進屋的時候,岩田沒轉過頭去看登坂。岩田赤裸的上身被他們共用的酒紅色厚綿被包裹得嚴密,只剩一雙瘦削的肩膀和骨節分明的左手露在外面,指間夾住一根細細的煙,頭靠在窗邊抽,窗戶僅打開了一道小縫,冷風往屋裡吹的時候把岩田腦門上遮擋住眼睛的瀏海吹了起來。
登坂把飯團隨便扔到床頭櫃上,順便把旁邊的小鐵盒拿了過來。鐵盒上面是麥田與藍天的風景油畫,不記得是來自哪個國家的糖果盒子了,是登坂的母親出國工幹回來送給岩田的禮物,現在岩田用它來放香煙。登坂把剛買的那包煙拆開,一根一根抽出來放進鐵盒中,他自己不抽煙,只有一次跟岩田要了一口試試,覺得燒的只是錢,既吃不飽也沒有意義,錢花了到頭來還是一場空,還不如吃三個飯團來得實在。
岩田開口問登坂要不要拍照,順勢轉過身來把手中的香煙丟進床邊的煙灰缸中。早晨的岩田也是相對蒼白的,聲線沉穩得像一面平靜而墨黑的湖,嘴唇也乾燥,缺乏血色。登坂把鐵盒隨便扔到床上某一處,把置於電腦桌上的新相機捧在手中,岩田駕輕就熟地把被子鬆開,露出裡面光裸的身軀。他對着登坂擺出各種各樣誘人的姿態,盡可能把自己身材的優點放到最大,然後登坂會在拍不清楚面容的情況下,抓住他最美的角度,把肢體的特寫一一拍下。
「把我的臉也拿去賣不是賣得更多嗎?我又不介意。」
岩田把下巴擱在登坂的肩頭上和他一同欣賞照片。登坂也沒少拍岩田的臉,但那些只是供他一個人用,或者洗出來貼在牆上。
我不樂意,登坂轉過頭來親吻岩田的唇並回答他。岩田一絲不掛的身體好快就被登坂摟進懷裡附上一頓胡亂的撫摸。岩田懶得掙扎,乾脆閉上眼享受被人寵愛的觸感,吻會規律地從他的額頭落到眼皮、鼻尖再到鎖骨,他沒日沒夜地被索取,這是他渴望過的生活,早成了習慣。
岩田的照片能賺到的錢確實不少。拍一組照片放到twitter去賣,價格雖然定得不高但勝在買家夠多,穿西裝的賣得好,穿蕾絲內衣的賣得更好,什麼都不穿的賣得最好。所以登坂有一個星期沒吃便宜飯團了,拉着岩田出去吃了好幾頓拉麵和壽司。
岩田吃壽司的模樣像小孩,儘管他戴着棒球帽,上面再叠加了外套帽子,把臉擋得快看不見了。岩田喝了口冰茶,語氣輕飄飄地說今晚要回去陪你媽睡。登坂的筷子還戳着一團白飯,他想戒掉碳水化合物,但是他偏偏又很愛吃飯團。他應了岩田一聲哦。
半個月的時間沒見母親,登坂剛進老家的門就看見母親和岩田十指緊扣着,兩人肩並肩坐在客廳看電視。岩田把瀏海梳起來了,黑亮濃密的頭髮順在腦後,英俊的容貌神采飛揚,身穿着襯衫寬腿褲,和白天那個戴帽的小孩判若兩人。他們在壽司店就分開了,然後在晚上再聚,換了一個角色。
母親見登坂回家了,高興地站起來去和登坂擁抱,半個月而已,卻像有幾個月沒見那麼誇張,岩田坐在沙發上看着兩人笑而不語,不知道是不是想在傭人面前扮演一副雖然年輕但足夠成熟的男主人模樣。
反正眾人都知道岩田只是母親一時半會的玩伴,登坂看着岩田對他回報一個笑容。
飯桌上三個人話不算多,只有登坂的母親一直給登坂和岩田夾菜。直到一頓飯快吃完了,登坂的母親突然說過幾天又要飛去巴黎了,她問岩田陪不陪她去。岩田笑着回答,不會打擾你工作嗎?我去了也一無是處。登坂看着面前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除了默默吃飯沒有什麼好參與的,他想起來以前岩田也跟着他母親出國工作過幾天,有雜誌拍到兩人一起外出的照片,雖然兩人沒在公眾場合有任何親密的行為,卻一直被外界猜測是情人關係,登坂對此嗤之以鼻。
在老家睡有高床軟枕,對比和岩田一起擠的小床簡直差天共地。誰又能想到即便是這麼寬敞漂亮的屋,房與房之間的牆居然如此地薄。登坂後悔待在老家過夜了,他寧願回到那個填滿岩田呼出來的二手煙氣味的老舊房子,雖然小得連房間都沒有,但起碼那幾面牆厚得他把岩田操到尖叫哭喊都無人知曉。
母親的喘息隱隱約約地透過薄牆傳到登坂的耳邊,他甚至聽見母親叫了岩田的名字,母親叫他剛典,令他一陣噁心湧上來。登坂把自己縮成一團,將被子蓋過自己的腦袋,把自己悶在被子裡。閉上眼睛的他還感到一陣暈眩,急速的心跳聲暫時取替了一切噪音,秋季的夜裡他卻流了許多的汗,閉起眼睛浮現出來的是岩田那雙亮晶晶的眼,雖然總是被瀏海擋住卻絲毫不減引力,登坂被吸進去了,儘管知道岩田只是為了錢,為了名氣,為了自由自在地活着,為了一己私欲,為了操控他的一生,他還是甘之如飴。
登坂做了一場夢,夢裡面他和岩田是大學同學,他們下課了一起回到宿舍裡打遊戲,像普通的大學生那樣快樂又純粹。醒來的時候登坂覺得很冷,岩田正坐在他身邊玩手機,見他醒來了就伸手去摸了摸他額頭說,你還燒着啊。
岩田起身想出去倒杯水來給登坂,沒想到一下子就被登坂扯回來。登坂又把他摟住,沙啞着嗓子叫他別走。岩田無奈地笑了笑,提醒他雖然你母親去上班了但是傭人還在哦,登坂聞言倒是莫名生氣了,把岩田按在床上便解起睡衣的扣子來,又皺起眉罵道那就讓傭人聽聽你怎麼被人操的。
登坂徹底失控了。他從來沒有用這種態度對過岩田,他一直自認為他寵愛岩田,甚至比疼自己更甚,但是他還是什麼都得不到。岩田仰視着登坂的臉,任由他俯身下在自己的胸口上啃咬出各種痕跡,登坂的壞心思他知道,但是他不打算反抗。他提起手揉揉登坂冒着冷汗的腦袋,他讓登坂輕點,但換來的是更使勁的吸吮,他哪裡敏感只有登坂知道,所以他被快感刺激得逐漸紅了眼眶,輕聲對登坂求饒。
登坂終於放過了岩田胸口上被咬得紅腫的乳尖,嘴唇游走到岩田的嘴唇上和他接吻,手急躁地把岩田下身的束縛解除,三兩下又被他脫得一絲不掛了。他俯視着岩田水汪汪的眼睛,是被他欺負的,湖水面蕩漾起漩渦,登坂看不清裡面有沒有映出自己來,但岩田的腿像藤蔓,已經攀到登坂的腰側去,他對登坂說好冷,我們快點做吧。
如果岩田的性上癮可以翻譯成對登坂產生了依賴,那登坂會很開心。他和岩田終於又結合到一起了,只不過是分開了一晚,他居然已經如此渴求岩田的身體,與其說岩田是癮君子,不如說他才是無藥可救的那一方。岩田摟着登坂的脖子,伸出舌尖主動去舔登坂眼睛下方的痣,他對登坂說過很多次很喜歡它,自己以前也有一顆長在差不多位置的痣,後來有一天覺得不好看所以點掉了。
岩田濕潤的後穴被登坂狠狠地來回貫穿填得滿滿當當,儘管他早就料到登坂醒來後就要跟他做愛所以提前做好了準備,卻還是受不住比平常要粗暴許多的侵犯。岩田的舌頭還吐在外邊,身體被登坂頂得快要撞到床頭板去了,登坂順勢把舌尖鑽進岩田嘴裡跟他舌吻,把岩田一聲聲的呻吟據為己有,他才不要分享給傭人聽。
岩田拍了拍登坂汗濕的手臂,登坂才鬆開了他的嘴,把他抱了起身。岩田坐到登坂的胯上,埋在體內的肉刃插得更深了,他哼哼了兩聲,手臂還掛着沒脫乾淨的睡衣,雙手扶着登坂的肩膀自己搖了起來。岩田仰着頭喘氣,不時又哼出幾個音節,登坂會刻意在他坐下去的時候故意往上頂,把岩田捅得差點驚呼出聲,他看着岩田汗濕的脖子覺得自己清醒了不少,便又伸手把人抱入懷中往後躺下,自己頂着胯奪回主權。
登坂在岩田被操得又哭了出來的時候不合時宜地問他是不是還要跟他媽去巴黎,岩田沒回他,只是一邊哭一邊唸叨着又要射了。岩田就是這樣,吃飯和做愛的時候像小孩,其他時候卻又主導着登坂的所有思緒和心情。他又問一了次去不去,然後狠狠地插了幾下便射進岩田裡面。岩田哭得一抽一抽、上氣不接下氣,卻依然沒有回答問題,只是讓登坂快點出來,裡面太脹了。
最後也沒有得到岩田說不去的答案,登坂放棄了。
登坂的存款又充裕了起來。
他母親給他打了一大筆錢。
從便利店裡走出來之前,他又退回去買了幾個最廉價的飯團,然後才小跑着回他的老舊小家。
岩田去巴黎了,回來可能是半個月之後。床頭的小鐵盒岩田忘記帶走,登坂把飯團放在旁邊,踢掉拖鞋躺回床上。他把手機從褲兜裡摸出來,母親給他發了幾張照片,其中有一張和岩田的合照。他突然覺得有點好笑,好多事情他懶得去想了。
於是他把酒紅色的被子拉過來蓋在身上,慢悠悠地在手機的相簿中翻出給岩田拍的幾張臉部特寫,手爬到運動褲的褲腰上滑了進去,他想岩田了,他想去抽岩田的煙。